老时光
1404 蔡嘉弈
难得去了外婆家。在这儿就像站在70年代的黑白电影里。沙路，幽暗的老屋里星星点点的煤油灯，香火已断的古庙，低矮的屋檐下从不停歇的雨滴声。私底下，我叫它们老时光。
废墟
天不蓝。它白，有点刺眼。一幅不完整的框架高高地立在那儿，光给它涂上阴影，漆黑漆黑的，裸露在白亮白亮的天空下，活像剪影。实在有点儿渗人，可又有点儿孤高，有点儿苍凉。也被染成暗色调的爬山虎侵占了这架子，寥寥几片叶摆动得挺随性，这一抹绿色，一点灵性打破了沉闷的气氛。
记得这本来是一栋屋子，红瓦的屋顶上有很多黑斑，有醒目的大洞，墙壁看不出原本的颜色。我六、七岁时这里已经无人居住。它坍塌了，坍塌得顺理成章。
天不蓝，我望着这片废墟说：“感觉很独特，很漂亮。”
爸爸说：“废墟有废墟的美。”
古巷
这里有很多很多条小巷。
没有什么缝隙能让阳光照进来，所以幽深的黑暗里氤氲不散的潮湿发霉的空气还是那么浓郁。闻得久了，倒也亲切。
青苔跟着青石板铺了一路，两侧的砖砖瓦瓦依然离不开爬山虎和墙藓，陈旧的屋檐落下雨滴，皇冠形的水花总不比雨声先炸开。想说说这些雨声，不知怎的，它们永远都此起彼伏地响着，不累不停。当零碎的瓦片掉落在青石板上时，声音也很好听，粗犷，悠长。
印象里，古巷永远有发霉的空气，青苔与爬山虎，与天地共鸣的雨声，而且不见多，也不见少。不过时间，还是不会为它而停下来。
动物
午后，日光。小院里的人家在门外摆了两条长凳，晒起豆荚。一条老狗趴在长凳下，眯着眼睛打盹，尾巴轻轻地摇动，太阳为它的毛皮镀上一层金色。
我认识这条老狗。八年前它是院子里最恶名远扬的牲畜，不去外头遛一圈，不咬伤几个人，那就是不正常。它的主人把它用铁链锁着，关在杂物房里，不让它出门。最直接的结果就是那家杂物房里天天传出凶恶的犬吠，所有人都得绕道走。这一关，也葬送了它好多年的精彩生活，等它出来时已经老大不小了。可谓年少轻狂的情结沉淀在了时间里。它倒也不打算弥补一下轻狂被打断的遗憾，每天打盹晒太阳，正如退休的老人每天喝茶看报聊天签到。从某种意义上看还真是人生的完成型。
我们
这里承载着我很长一段的回忆，对于妈妈而言更加如此。看到这些事物时，回忆就会接二连三地翻涌出来。这几年的时光过得还没有一天快，所有的事物却都变了。那些可以嬉笑怒骂的活物又比冰冷的建筑变化得更快。而当我某处细小的性格更改时，我感到过去的我活在这里，过去的我们活在这里。
但愿这片值得记忆的净土永远被古老的时光祝福着，使那里的时光流动得安静而安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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